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祝灵儿抱着巴豆一路往前走。
有人跟着她,跟当初围猎雷佳时的感觉很像。
他们不现身,却如影随形。
偶尔飘过的衣角泛着黑光。
狄格子的人?
自己并未泄漏身份,而且狄格子出现在拍卖会时,她跟着江凤阙离开。
祝灵儿越走越快,朝着逼仄昏暗的小道。
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复杂气味,有人的,有畜生的,巴豆有些不安地拱拱身子,却没有醒过来。
黑影越来越近,甚至能听见密匝的脚步声,她跟江野约定的地点还远。
忽然,一阵怪异的猫叫声响起,空气瞬间凝滞,祝灵儿猛的刹住脚步,凝神静听。
没有声音,太安静了。
她不敢回头。
一只手搭在她的肩上,祝灵儿尖叫着朝一旁闪去,同时高高举起巴豆,“滚开,滚开,僵小跳救我!”
没有动静,祝灵儿慢慢睁开眼睛,江野站在一步之遥的距离,脸隐藏在阴影里,看不清表情。
“江野?你怎么来了?你知不知道你快吓死我了!”后半句带着委屈的哭音,那双漂亮的大眼睛泪汪汪地看着她。
她一说完警惕地看着空旷的巷道,一把拉住江野的胳膊拼命往前走,边走边小声嘀咕,“有人跟着我,不确定是狄格子还是江凤阙的人,你有没有被发现?”
“江凤阙这人真的看不透,跟她待在一起不超过十分钟,我的汗毛都快吓出来了。”
“江野,我把钱花光了,我父亲说这是我的嫁妆钱,以后怎么办呀?”
“我父亲还说他以后不管我。”
江野的眼瞳爬满黑色的火焰,在这一路疾行和祝灵儿的碎碎念中,黑焰慢慢褪去。
不对劲。
江野猛地抓住祝灵儿的手腕,“祝灵儿?”
斑驳的树影不断摇晃,夜里有急雨。
“干嘛?好疼,怎么呢?”祝灵儿睁大眼睛,她看不清江野的表情,只觉得江野有几分怪异,也有几分可怕。
江野却将祝灵儿的表情看得清清楚楚,是记忆中最初始的模样,那个快要遗忘的样子。
他曾无数次幻想过这张脸若是鲜活起来,会是什么样!
“祝灵儿。”这次,江野的声音很轻很轻,像是要呵护什么,又怕惊扰了什么。
祝灵儿开始挣扎,想把手缩回来,但无论她怎么用力,那只手都像铁箍一样紧紧握着她。
“死江野,你发什么疯?知不知道有人跟踪我们,再不走,会被抓住的。”
“他们不会来了。”江野笑了,带着狂妄和恶劣,他一把掐住祝灵儿腰部,将她紧紧按在墙上,祝灵儿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慌,以及江野靠近时,那股浓稠的血腥味。
“江野,你杀人了?”祝灵儿惊恐地问,她太熟悉这个味道,每次斩妖后,她身上也会有同样的味道,她不喜欢这种味道,只是习惯了而已。
“是的,我杀了人,杀了很多人,以后还会杀更多的人,怎么?你不知道我是这种人?还是你觉得我应该是哪种人?”江野离她很近,近到咫尺都嫌远。
祝灵儿看着他,忽然那股惊慌慢慢消失,她皱着眉头,眼神慢慢严肃起来,“你不是江野,你是谁?”
祝灵儿突然想起那个黑团,啊呜一口咬过去,“你到底是谁,为什么跟江野的魂魄碎片和在一起?你把他怎么样?我警告你,我斩妖很厉害的,你再不滚出江野的身体,小心我把你重新斩成十块。”
被咬住耳朵的“江野”露出轻轻的笑容,原来祝灵儿是这种性格,跟想象的完全不一样,却分外的鲜活。
没有痛感,即便有,他也觉得没什么。
这大约是重生以来,唯一觉得快乐的事情。
“祝灵儿,你听我说。”
“不听,你这个妖魔鬼怪,快从江野的身体里出去。”祝灵儿说得含含糊糊。
“狄格子那个蠢货的妖人计划快要实施,拦住他,不然他要屠尽整个青都的妖物。”
祝灵儿蓦地睁开眼睛,她只能看见江野的半个侧脸,“为什么?”
事情太复杂,三言两语说不清,况且他们的姿势还那么奇怪,“江野”倒不觉得有什么,甚至他想更加亲近她,熟悉她,就像隔着橱窗窥视已久的礼物,终于有一天拿到手里。
“你松开。”
“不。”
“你喜欢我。”
“放屁。”
“你喜欢江野,你喜欢这个身体。”
祝灵儿懂他的意思,炸毛似的咬得更紧,“不许胡说,你滚出去。”
“我会出去的,你以为我稀罕这具身体,但不是现在,你听清楚,妖城朱雀里有人跟狄格子合作,待他屠尽妖物时,妖城朱雀的所有妖怪都会登临青都,它们都是吃人的怪物,青都会沦为地狱,如果你不想看见人类被吃掉,阻止狄格子,找出与他合作的妖……”
几乎捏碎腰部的力量慢慢消失,雨啪啪的落下来,很快变成密集的亮线。
江野犹豫了一下,“灵儿,你在咬,咬我耳朵?”
祝灵儿立马松开口,还擦了擦嘴巴,眼神慌乱地望着四下,连连摆手,“我,我可以解释,不是你想的那样。”
江野把她放下来,指了指自己的嘴唇,“你可以咬这里。”
噫,好气!
祝灵儿压住心中的脾气,仰起脸,“江野,黑团出来了,你知道吗?”
笑容凝固在江野的脸上。
江野知道另一个自己的存在,很早,早到从十寒苦地出来的时候。
他以为他能压制,原来是不可以的么?
“先回去再说。”
一晚上发生的事情太多,祝灵儿又淋了雨,洗完澡出来就有些发热。
江野从浴室里出来时,她正裹着毯子坐在门口,怀里躺着烘干毛的巴豆,巴豆变回原样,灰色的毛发带上自然卷。
它在做噩梦,浑身发抖,呓语不断。
“你怎么坐在这里?”江野擦着头发,浑身上下布满刀伤和细密的针脚,胸口的那条最长最粗,从肩胛拉到腰部。
祝灵儿愣愣地看着窗外,但窗帘被拉上了,只有一盏昏暗的小桔灯,显得雨声更加清晰。
“江野,事情有些失控了。”她有些害怕。
江野停止擦头的动作,几粒冒着热气的水珠流淌下来,避开那些沟壑,在光洁的肌肤上流出浅淡的水痕。
他坐到祝灵儿身旁,将她轻轻揽入怀中,肌肤有些微热,那是几乎没有过的温度。
祝灵儿低声问,“江野,你不会消失的对不对?”
“不会。”
似乎得到某种保证,祝灵儿松了一口气,沉沉的睡去。
江野睁着眼到天明,晨曦擦过窗帘,昏沉转作微亮,又是晴朗的一天。
巴豆突然醒过来,跑到两人面前,正要叫,江野比了个噤声的动作,它又乖乖躺好,只眼睛一直盯着两人,它看见江野小心翼翼地将祝灵儿放到床上,小心翼翼地替她拉好被子。
江野拉开门,回头看了它一眼,巴豆立马兴奋地跟上去,它喜欢这个人身上的味道。
出门遇见房东,“有几天没看见你们,还以为你们不住了。”
“出去有事。”江野拉低帽檐。
“养狗啦?注意卫生,不要弄得脏兮兮。”
“好。”
巴豆狼吞虎咽吃下十个包子,还想再吃,被江野制止,它嗷呜了两声,被江野一个眼神吓得蹦起来。
“侯芝芝呢?”
巴豆瞪着绿豆大的眼睛看着江野。
两根手指伸过来,铁钳一般,夹住巴豆的耳朵,“别装蒜,快说。”
巴豆露出委屈的眼神,凭什么说它装蒜,它就是一只狗,年纪又小,听不懂人类的指令很正常。
Oh,my god~
“从你能变身狼妖开始,就不再是普通的狗,你有思想,能明白别人的意思,也能记起很多事情,灵儿在找芝芝,一条小白蛇,被你藏哪里了?”
巴豆露出一副被雷劈的表情,迅速地朝一个方向冲去,江野跟上它,一个小时后来到狄宅附近。
还在狄家,虽然事先有准备,江野的心还是沉了沉。
符咒对他的控制力还是比较强,狄格子手中似乎还有不少存货。
正琢磨着怎么进入,巴豆一头扑到墙角,那里堆积着几根废木,它晃着尾巴刨了一阵,刨出一个洞,钻进去,再出来,嘴里多了一条小灰蛇。
一尺来长,半根手指粗细,这也太小了,跟祝灵儿说的大小完全不一样。
“你确定是侯芝芝?”
巴豆摇头,这是它的储备零食,得之不易,被珍藏了好几天。
江野看了眼雕梁画栋般沉寂的狄宅,决定先回去。
他不是怕哟!
巴豆也看了眼狄宅,凶巴巴地呜咽了一声,转身跟上。
“法麦不管你了?”江野想起那个发射塔,似乎对祝灵儿有好感。
巴豆叫了两声,江野看过去,这狗子竟然哭了,哭得还挺厉害,“法麦……死了?”
心里有点小高兴。
巴豆摇头。
江野不理它了,继续往前走。
巴豆这次咬住他的衣袖。
江野迟疑了一下,“你希望我继续问你?”
巴豆猛点头。
江野看了下四周,他已经很奇怪了,还要跟一只狗说话,会不会更奇怪。
阳光从树叶缝隙洒下点点光影。
不少年迈的人牵着羊驼去买菜或者在公园遛弯儿。
他们冲身边的羊驼说话,习以为常,一点都不奇怪。
好吧!
“法麦在妖绶冠?”
摇头。
“法麦有危险?”
摇头。
江野并不是话多的人,他直愣愣地看着巴豆,巴豆直愣愣地看着他……
江野捏了捏眉心,心好累。
忽然,巴豆冲向旁边的石子堆,这里正在修葺公园围墙,它躺在石子上拱来拱去,并冲江野汪汪叫。
江野只好继续猜,“洗澡?开背?学猪?”
巴豆坚持不懈地模仿,终于在石子堆上摆出一个怪异的姿势,像什么人在举重,又像受到什么重压。
江野脸色微微一变,“你模仿的是法麦?”
巴豆一跃而起,连连点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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